這個書房是我专门擺脫煩惱、獨處深想的地点，因此存放的是撫慰心靈的書籍……費文我常自問，母親活着時，究竟有哪些讓她快樂的事？ 我指的不所以子女家庭幸福為己任的那種快樂。許多作念子女的约略齐沒想過，父母們在年輕時曾擁有的某些快樂，有几许後來在兒女眼前齐隱藏了？或是被生存磨損到再也引不起同樣的興致了？ 闔家團圓、子女功成名就之類的，也不過是父母东说念主生後來僅剩的安危，要說那即是父母的快樂，不免太自我為中心。 一九七八年若不是白光復出登臺，我可能永遠沒機會目睹，能讓母親又變回了仙女的那種快樂。早就銷聲匿跡的一代妖姬，那年倏得又在臺現身了。 先是在高雄藍寶石白虎 色情，然後到了臺北的中信歌廳上演一周。我陪母親去看了首演白虎 色情，不知為何父親即是沒陪她去，然後她單獨又去捧了幾天的場。每場看完，她齐要形容一遍白光當天的打扮還有曲目。然後我又要聽她說一遍為什麼她那麼喜歡白光。 十歲的母親第一部看的電影即是白光主演的《十三號凶宅》，從此就迷上了這位連張愛玲、白先勇著作中齐出現過的影壇皇后。什麼胡蝶、周璇母親齐不喜歡，就喜歡白光那種大膽又洋派的慵懶與性感。之後她主演的每部電影必看，連剛逃出淪陷的故鄉暫居香港，聽說白光下嫁好意思國飛行員白毛，要舉行息影前的告別演唱，她也沒錯過。細數這些旧事，總還不忘插播這一則：「第一次看電影是你外公帶我去的，演完燈光亮起，我問那等一下要演什麼，外公說還是演剛才那部啊，我好土喔怎麼齐想欠亨，為什麼還要再演一次？大家不是齐看過了嗎？哈哈哈─」 記得那一晚與母親坐在臺下，主角即將出場，在幕後先聲奪东说念主唱出了牌号曲：「相見不恨晚─」第一句就走音了，全場還是掌聲雷動。母親跟我作念了個鬼臉，掩不住翹首期待的欣狂。 「天瘠土寒，世情冷暖，我受不住這孤单孤單……」 偶像終於出現在眼前了，一襲水藍禮服，嗓門很大。母親笑得无私。那一刻，四十出頭的母親與近六十的白光，彷彿齐回到了那年，一代妖姬在香港隨片登臺…… 唱到第三段「你正芳华，他還少年」，這時母親倏得附耳對我說，歌詞改了，原來的歌詞是「我正芳华，你還少年」…… 這樁小事不知為何于今難以忘懷。母親話中似乎還有些什麼真谛，當年才國二的我，弗成十足懂得。改了幾個字资料不是嗎？為什麼讓母親這麼耿耿於懷？ 多年後才显豁，「你」正芳华這一字之差，讓母親惆悵了。 我笃信曾有個瞬間，母親看到的不是那位體態圓滾、歌喉勉強的白光，而是十七歲的她印象中那位柳腰長髮的妖冶佳丽。 然则連白光齐承認老了，「我正芳华」已唱不出口。改過的歌詞，就這樣刺進了母親心裏。 還能被父親帶去看電影的童年，暗戀著妖姬的芳华期，夢幻著未來的那個新娘……齐過去了……過去了……想像著接下來幾天，一個东说念主坐在臺下的母親，不會被現實打擾，老公小孩齐无用在旁，唯有她和她的白光就好。 我致使感覺，臺下婚配與东说念主生並不順遂的白光，給母親帶來了某種力量。她們齐一说念走過了那些顛沛流離，有何祕密的隐衷，母親只願靜靜在內心對著偶像傾吐。 那年白光的復出的確轟動，然则如今我上維基百科想確認一下當初上演的月份，卻發現網頁上對此隻字未提。 我記得，那應該是春天時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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